在你的顴骨上
你的純黑色膠框眼鏡掛在堅挺的鼻梁上,鏡片時而被路燈照射而產生反射,你的雙眼也得以躲在那毫秒間。
你的嘴唇有些乾裂,我這麼說,於是你迅速的伸出濕潤的舌頭,輕舔了一下,然後抿嘴,不說話。
我 的雙手放在牛仔褲前面兩個口袋裡,因為這麼做總能讓我感到自在,而你就像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,直挺挺的站著,絲毫不敢亂動,眼神也不知道該看向何處。我低 頭一看,發現自己竟只穿著夾腳拖,「該死,竟然忘記換鞋子」,都這種時候了,我還在意自己在你面前的模樣,可能心裡也猜得到,這應該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, 也是最後一次讓你看到最沒有防備的自己。
沉默依舊籠罩在你我之間,誰也不願意先開口說些什麼,又或者不知道該說什麼吧?你舉起左手看了一下去年剛買的SEIKO錶,我看你嘴巴抽動,似乎想說些什麼時,我早你一步開口,「所以呢?」
你 的眼睛先是睜大了些,原本正要迸出話的嘴巴也漸漸閉上,之後又陷進沉默的流沙裡,但你似乎沒要掙扎,而是享受慢慢被往下拉的感覺。「就這樣了吧?」我不甘 心你就這樣消失在沙堆中,硬是用另一句自問自答的語句把你往上拉了些。「你不要這樣」,這是今晚你頭一次給予迎擊。「我還能怎樣?不都結束了嗎?」這已是 我最無力的抵抗。
深秋的夜有些寒 意,我決定任憑你被那沙子吞沒。「回家吧」,這是我道別後唯一的念頭,在幾無車輛的大馬路上,慢慢的,慢慢的回到我的舒適圈,對我來說,此刻任何聲響都像 是極大的喧囂,我只想躲在我熟悉的地方。我不知道這條路竟是如此遙遠,一小時前,我才花了幾分鐘就走完,但此刻我拖著時長時短的影子蹣跚而行,怎麼也走不 到下個路口。
我多麼希望你在沙堆中窒息,我希望你被壓得喘不過氣,我希望你將來會懊悔為何選擇沉默。我甚至以為我會憎恨你的,但我卻想到離去前的最後畫面,為什麼你的顴骨上有一道剔透的淚?